上海国际电影节每年邀请国内外知名电影大师做客电影学堂,以对谈的形式分享个人电影理念和创作心得,畅谈光影艺术的魅力。从年的第20届至年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,先后已有克里斯蒂安·蒙吉、布里兰特·曼多萨、努里·比格·锡兰、贾樟柯、是枝裕和、丹尼斯·维伦纽瓦、甄子丹等中外电影大师走进SIFF电影学堂,进行了16堂高水准的讲授与对话。
“SIFF电影学堂精粹”带你回顾电影学堂的对谈实况,感知电影大师的个体经验与时代关照,领略电影艺术的独特魅力,抵达更广阔的光影世界。
以下为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阿彼察邦·韦拉斯哈古导演大师班实录:
时间:年6月12日(周六)19:00-20:30
地点:上海银星皇冠假日酒店金爵厅
主持:张真
纽约大学电影学系副教授
嘉宾:阿彼察邦·韦拉斯哈古
泰国导演,制片人
贾樟柯
中国导演,制片人,作家
关于阿彼察邦·韦拉斯哈古
泰国导演、编剧、制片人,年7月出生于泰国曼谷。他的作品根植于泰国本土民族文化,画风优美,时常有着诱人的神秘感,用诗性的电影语言、非线性的叙事结构,构建了一个极具个人气质的艺术电影世界。
阿彼察邦被誉为新一代亚洲电影大师,“缓慢电影”的杰出代表,曾斩获多项国际大奖:长片处女作《正午显影》奠定了他在影坛的地位,代表作《能召回前世的布米叔叔》和《热带疾病》曾分别获得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和评审团奖,他的新片《记忆》入围去年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,并获得评审团奖。
主持人:
大家晚上好,欢迎各位来到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学堂的第一场活动。今天很荣幸请到阿彼察邦·韦拉斯哈古导演,与我们进行大师班的对话,和贾樟柯导演一起交流,我是主持人,纽约大学教电影学的张真。
今天的活动由两部分组成:第一部分,阿彼察邦导演将通过连线的方式,分享他的创作经验。在第二部分,贾樟柯导演将会来到金爵厅现场加入我们,与阿彼察邦导演展开对谈。让我们大家欢迎阿彼察邦导演!
阿彼察邦·韦拉斯哈古:
谢谢邀请。非常高兴今天有机会通过连线的方式跟各位见面。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体验,考虑到最近的疫情,我们还能够进行近距离的交流,真是非常棒。我希望当我们可以旅行的时候,我们能更多进行交流,而且是进行面对面的交流。
主持人:
谢谢导演。我们想先聊聊您的故乡和您的少年时光。您在泰国东北部一个叫孔敬的地方长大,那里也是您发现“电影”的地方。能否和我们介绍下您的家乡,以及为什么说家乡是您发现“电影”的地方?
阿彼察邦·韦拉斯哈古:
我在孔敬度过的时光一直牢记在心,这些年来我常常回想起我的少年时光。医院的大院,因为我父母都是医生。医院就是我的游乐场。医院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强的依恋感,不但依恋这个空间,医院的气味,比如说药物的气味、消毒水的气味等等。
此外,我妈妈有很多医学方面的教科书,我也经常翻阅。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发现“电影”,但是通过翻阅教科书上的照片,比如说细胞的照片,我觉得自己大开眼界,让我能够脱身于小镇、医院,来到更广大的世界。当然,我们所在的镇上还有一家大型电影院,这也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影响。所以是的,故乡、家乡,的确对我的影响非常大。
在八十年代,有一本非常红火的科幻杂志,上面经常刊登一些现在堪称科幻经典的作品,当时我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科幻小说迷。我所在的家乡也有很强的讲故事的传统,有很多神秘的故事。在我看来,科幻故事和神秘故事是并列的、无缝衔接的。
主持人:
您的电影创作生涯开始于26年前,处女作剧情长片《正午显影》(MysteriousObjectatNoon)刚刚于今年4月在上海放映。据说当年你为了拍摄这部电影,跑遍了泰国全国。能否和我们分享当年您创作这部电影的背景、过程?
阿彼察邦·韦拉斯哈古:
当年我刚刚从学校毕业,我对现实和虚构之间的界限感到非常的好奇。我开始思考,回到泰国我决定拍一个低成本的电影。为此我在泰国各地旅行,设计出了一个灵活的拍片方式:我到一个城市就开始拍,拍到没钱的时候就停机,等我有钱了就继续拍;所以我的成片有一种像很多小故事拼接在一起的感觉。这种感觉其实是后期剪辑的结果,我把一个个讲述人的故事剪在了一起。这个历程对我来说是很好的学习经验,让我再次探索了现实和虚构世界之间的边界。
到了现在,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简直可以说已经不再相信电影,因为电影作为一种媒介,可以很容易被人操纵,然而被人操纵又是电影美的地方。到了现在,我目前在拍的电影仍然有受到《正午显影》的影响,它仍在影响我的思考、我的创作。
主持人:
接下来,我们想聊聊您的另一部作品《幻梦墓园》(CemeteryofSplendour)。这部电影是您在家乡拍摄的,其中的人物被他们的梦境所扰。您的电影也常常带给观众梦境般的观影体验。请问您如何看待梦境和电影之间的关系?
阿彼察邦·韦拉斯哈古:
讲到这部电影,我觉得要解读它的话,可以采取不同的视角。因为这个电影里面有很多的隐喻,与此同时你也可以解读成纯粹的电影。我拍这个电影是为了向我的家乡致敬。
您刚才提到梦境,我觉得电影和梦境之间有一个对话,我想通过我的电影来表达电影和梦境之间的共生关系。我自己拍电影就像是在呈现一个梦境,或者一个我该做而没有做的梦。我自己也学习了一些梦境方面的科学研究,发现做梦的机制和我们看电影的机制在生理上是很相似的:我们都需要一些虚构的东西,来帮助我们直面现实。(我)希望通过我的电影,表达这两个世界之间有时候会浑然一体;有时候,希望和黑暗是共存的,而这个黑暗可能是有一些不可知、看不见、摸不着的实体在影响着我们,比如说我们过去的历史。
主持人:
这部影片里面还有一些关于“水”的、湄公河的指涉。我也想问一下关于“水”在您电影中的意象。湄公河就在您家不远处,您还拍摄过一部电影叫《湄公酒店》(MekongHotel),也刚刚在上海放映过。能否请您分享一下,“水”与河流的意象为您的电影创作带来了哪些灵感?
阿彼察邦·韦拉斯哈古:
我非常热爱水,因为我认为水与我们的身体密切相关,或者说人体就是由水构成的,正是因为有水的存在,我们的人体才能发挥正常的功能。讲到物理世界,水其实又像是国家的血脉系统,把一个国家的各个地方衔接在一起。讲到湄公河,它不但衔接了泰国各地;它北通中国,南通柬埔寨,把三个国家联系在了一起,因此我很喜欢水、河流这样的意象。然而,水有时候也可能起到割裂的作用,各地之间会为了争夺水资源的分配起一些争议。我现在还在一直